画家•画师•画工•画徒
深圳龙岗有个世代务农的大芬村,而今成了闻名的“油画村”。村中有一百多家画廊、两千多名油画从业人员在运作;产品大部分系“行画”,销往欧美及我国港澳台地区,年产值过亿元。据说有中国内地的“美术爱好者”在欧洲旅游时,曾花数千欧元购回“油画珍品”悬于厅堂,谁知竟是大芬村的产品。
走进大芬村,到处贴满招聘“油画师”、“油画工”、“油画学徒”之广告。从这些广告中不难看出,大芬村将油画从业人员分成四个等级:油画家、油画师、油画工、油画学徒。若按照过去艺术圈内的不成文标准看,这全是瞎胡闹。但仔细一想,又不得不佩服“市场这只看不见的手”划分出的等级。既然油画已成为一个产业,当然就有技术级别。就好像企业一样:有经理、部长、技师及普通工人。这样感觉甚好。否则画架一支、画笔一握,无论画作如何,个个都是“画家”。无情的市场把艺术高雅的面纱扯个粉碎。
在大芬村,画家一般是指售卖原创作品的人;他们有的是自己当老板开画廊自产自销,但大部分是为某画廊打工挣钱。他们一般不画行画,也很少临摹别人的作品,所以称“家”。
画师是指以制作行画为主、油画技巧相对成熟的人,即师傅;他们没有原创作品,大都是临摹名作,同时指导画工及学徒作业。这有点像企业生产线的领班,管着一帮と恕⒀剑氐悴坊蚬丶课蛔约呵鬃圆俚叮溆嗍侵富颖鹑耸凳┝魉饕怠?lt;BR> 画工是大芬村的油画产业主力军。他们不一定受过专业的油画训练或艺术素质培训;但由于从业时间长了,他们熟练地掌握一些油画技巧,能把握各种笔法、效果及原材料特性。“熟读唐诗三百首,不会作诗也会吟”;油画工不一定懂得构图审美,也不一定清楚色彩的补色定律或冷暖关系,他们的绝技是:你给他一只葫芦,他便会画出瓢来,而且是几乎一模一样的瓢;若离开了葫芦画写生,他们就有些力不从心了。
油画学徒是大芬村的油画从业人员的最初级别。他们大都为无业青年,学没学过画都不要紧,别忘了这里是企业式的油画生产线。你可能要从学画一棵树、一朵云开始;就像生产线上的装配工,也许整天、整年的工作,就是拧紧某一个螺栓。在老板认为你的油画技法未成熟之前,学徒的工作大概是:收拾画室,清洗画板、画笔,给画加框、上油等一些辅助性工作。油画工或油画师心情好了,他们会教你怎样画好一棵树或一朵云。当你完成了无数棵树、无数朵云之后,在老板卖掉的作品上有你画的某棵树、某朵云时,你也许会得到技术级别的提升,到了油画工的层次,工资当然和学徒时是两码子事了。效益好的画廊,油画工养家糊口是没太大问题的。
进了大芬村,我们不难得出一个残酷而又合理、合情的答案———并不是拿画笔的就是画家;他们绝大多数仅只是普通工人,或者叫“油画从业人员”。这是市场给予人们的定位。前些年国家出钱、每个省市的文化局都养着一批一年画几张画就可以交差的画家,这种体制是培养不出好画家来的。大芬村的油画行业不一定能培养出画家,但至少能培养出大批的油画从业人员,他们是有技能的普通工人,对社会是毫无坏处的。旧的行政体制下的画家们,一旦失去“行政事业单位”的政府经济担保,他们能否把自己定位为普通劳动者,以技能养家糊口,这就不一定了。
在大芬村,老是想起杜尚那些经典的语录:这个世界,每天有六千个展览,你只是六千分之一……艺术和普通的其他行业一样,没什么高雅的。说白了,它只是我们吃饭的碗、求生的技艺而已。西方的油画大师,很少听说谁是拿政府津贴而进行创作的。按中国人的说法,他们一开始就是个体户。从马奈到凡高,从伦勃朗到毕加索,他们靠的是顽强的生存技能,在残酷的环境中挣扎、生存,最后脱颖而出;有的画家辛苦一辈子,也未必能“脱颖”,死后却“而出”了,可享福是的后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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